是夫諸。
那只馱著我走過好多地方的神獸。
頭頂四角、皮毛雪白,此時它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呦呦鳴叫,傳入我的耳朵,猶如天籟。
“夫諸!”我大聲的叫嚷,朝它伸出雙手。
上古時期的人應(yīng)該就像我這樣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災(zāi)禍和孤獨,茫然無措的四顧,見到能夠拯救孤獨和不安的“神”,恨不得能立刻擁抱。
夫諸從山崖上一躍而下,那么高,我擔(dān)心它跳到下面的江里。
誰知它身輕如羽,四蹄隱隱踏著云霧翩然而下,落到了我的面前。
“夫諸,沐挽辰呢?”我最關(guān)心的只有這個問題。
只要他沒事,這巫王山城變成什么樣,我都不會驚慌失措。
夫諸低頭碰了碰我的手心,它的鼻子濕漉漉的,碰到手心有點兒癢。
我躲避著夫諸那巨大的四只角,焦急的問道:“別玩兒了,沐挽辰在哪里?巫王山城其他人呢?”
夫諸拱了拱,我立刻抱著它的脖子爬上它后背。
之前坐它的后背,我還小心翼翼的裝一下淑女,側(cè)著身子坐,現(xiàn)在顧不上這么多,直接像騎馬一樣分開腿坐上他后背上。
大概是我在這個平臺停留太久,有些茫茫然的鬼魂被生氣吸引,朝這邊飄了過來。
夫諸沒有停留,猛然揚蹄,踩著夜風(fēng)往平臺下躍去。
下面的江水被暴雨擊打得好像燒開了一般,這樣江水如沸的場景喚起了我的記憶。
第一次到這邊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面。
那時候的沐挽辰沉默又暴躁,他心里裝了太多事,又無法向別人說。
他身邊沒有人。
父母、師長、甚至他的“前任”王妃,沒有一個人能陪在他身邊。
我以為夫諸要直接跳到江水里,結(jié)果它體態(tài)輕盈的落在一葉小舟上,我身上被雨水淋得濕透了,看到這翻涌的江水忍不住有點兒害怕。
“夫諸,我們要去哪里?不能走旱路嗎?這小船隨時可能被打翻呀……”
這條江水不光水量劇增,還多了很多漂浮物。
有破碎的植物、木頭、生活用品……還有尸體。
地碎天傾,真的是這樣的情況。
我站在江面上仰頭看,兩側(cè)的山壁上斷壁殘垣、搖搖欲墜。
那些巨大的老樹枯藤,從泥土里、山縫里伸出它們龐大的根莖來抱住石梁,力求保證主體建筑的穩(wěn)固。
可這里是山啊。
一處塌、處處危。
遇到這樣的天災(zāi),沐挽辰能救一時,又怎么救長久?
上次受到的損傷還沒有恢復(fù),這段時間肯定糧食短缺,現(xiàn)在人員傷亡又這么重,該怎樣救助這些人?
沒有國家作為后盾,這些人自救能力很弱,這不是直升機運送應(yīng)急物資能解決的。
“咚?!毙≈郾蛔驳靡换?。
我回頭看去,一具婦人的尸體漂浮在江面,被波浪不停吞噬,她身上的衣裙花紋繁復(fù),應(yīng)該是個頗有地位的人。
莫非是從上游司族的部落漂下來的?司凰那里也受了重創(chuàng)嗎?
這一路上我沒看到一個活人,整個巫王山城除了一些火災(zāi)燒剩下的零星火光外,沒有一點兒生氣。
銅鏡被砸碎,他們關(guān)押亡魂的地方被毀,那些不知道停留了多少年的魂魄茫然的“行走”在斷壁殘垣里。
暴雨的洗刷下,這里根本不像世外桃源。
像一處新墳。
我正在感慨,突然小舟猛地晃動,江水凌亂的翻涌,山壁上有碎石滾落——有余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