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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章: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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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一時間祖師堂內(nèi)氣氛無比古怪。

刑官一脈的某位年輕金丹劍修,忍不住開口道:"郭竹酒你別上綱上線,就只是件小事。"

顧見龍以心聲提醒道:"綠端,少談你師父,忘了隱官大人怎么說得了,出了避暑行宮,談及他越多,只會害得隱官一脈劍修越惹人煩。"

說到這里,顧見龍心中嘆息,當時還不知道所謂的"出了避暑行宮"為何,如今才知道,原來是在兩座天下。

郭竹酒點點頭,望向?qū)γ婺切┬坦賱π?"那你們?nèi)硕?你們說了算。"

如此一來,變成了刑官一脈的劍修面面相覷,渾身不自在。

郭竹酒說道:"但是那本書,你們不能攔著孩子們?nèi)タ础?

高野侯終于開口說出第一句話:"已經(jīng)被禁了。如果我沒有記錯,刑官一脈的理由之一,是浩然天下的風土人情,看了臟眼睛。誰敢賣此書,逐出城池外。"

那本書,全是大大小小的山水故事,編撰成冊,通過一個個小故事,將游記見聞串聯(lián)起來,故事之外,藏著一個個浩然天下的風俗人情。山精鬼魅,山水神靈,文武廟城隍閣文昌閣,辭舊迎新的放爆竹、貼春聯(lián),二十四節(jié)氣,灶王爺,官場學問,江湖規(guī)矩,婚嫁禮儀,文人筆札,詩詞唱和,水陸道場,周天大醮……總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書上都有寫。

這是年輕隱官,早年在避暑行宮"閑來無事",讓林君璧、鄧涼在內(nèi)所有隱官一脈的外鄉(xiāng)劍修,他們口述,隱官大人親自記錄、編撰而成。所以洋洋灑灑四十余萬字的書籍,署名避暑行宮。

郭竹酒還是那個大致意思,"你們刑官一脈人多,你們說了算。"

顧見龍隱隱作怒,打算不說公道話了。

郭竹酒卻已經(jīng)起身,手持行山杖,對顧見龍說道:"走了。"

顧見龍起身,朝對面那排椅子伸出大拇指。

因為隱官一脈人少,高野侯麾下賬房先生有資格列席祖師堂的,更少,所以雙方并排,與那刑官一脈劍修好似對峙,分庭抗禮。

祖師堂之外的廣場上,一道璀璨劍光轉(zhuǎn)瞬即至,一人御劍遠游數(shù)萬里的寧姚收劍落地。

她手中拎著一顆血跡干涸的古怪頭顱,似人非人,淡金色鮮血,可哪怕只是一顆頭顱,就散發(fā)著濃郁的蠻荒遠古氣息。

寧姚隨手丟在地上。

祖師堂內(nèi),人人起身。

郭竹酒使勁皺著臉,有些委屈。

寧姚愣了一下,走到小姑娘身邊,摸了摸郭竹酒的腦袋,卻是望向顧見龍,問道:"怎么了"

顧見龍下意識后退一步,只是來不及多想,心中也憋屈萬分,沉聲道:"刑官一脈,在學塾和書籍兩事上持有異議。"

寧姚點點頭,站在門檻外,只差一步就進入祖師堂,說道:"有異議者,重新落座,我來講理。無異議者,滾出祖師堂。"

祖師堂之內(nèi),最終空無一人。

刑官一脈劍修,大多低頭側(cè)身而過。

寧姚跨入祖師堂,坐在隱官位置上,開始閉目養(yǎng)神,"飛劍傳信齊狩。"

片刻之后,齊狩御劍而至。

被寧姚一劍劈砍砸地。

齊狩苦笑一聲,竟是連那祖師堂都不去了,擦干嘴角血跡,御劍離開城池,繼續(xù)督造那座山頭。

傷勢不重,卻也不輕。

郭竹酒跟顧見龍坐在祖師堂外邊的臺階上,不知為何,郭竹酒沒覺得多開心。

顧見龍也心事重重。隱官大人說過,世事復雜,人心不定,亂世容不得世人多想,唯有活命而已,反而太平世道,越是容易出現(xiàn)兩種情況,飽暖思淫-欲,或是倉廩足而知禮節(jié)。說不定這齊狩,今天就是故意領(lǐng)此一劍的。既然劍術(shù)注定不如寧姚高,那就裝可憐贏人心唄。境界一事,可以慢慢熬,他齊狩與寧姚的劍道差距,大可以用刑官一脈的勢力擴張來彌補。

至于為何寧姚沒有直接成為刑官領(lǐng)袖,顧見龍在內(nèi)的隱官一脈劍修,其實都想不明白。大概是老大劍仙和隱官大人有一份深遠打算吧,只能如此解釋了。

不過刑官一脈也不會太好受,因為失去那座"劍氣長城"之后,以后生于城池的孩子們,成為劍修的人會越來越少,但是轉(zhuǎn)去修習其它術(shù)法,以及純粹武夫,自然就會越來越多。而最新刑官一脈誕生第一天,就有鐵律不可違逆,非劍修不得擔任刑官成員。反觀隱官一脈就無此約束。目前唯一的問題,就在于那個捻芯身份太過云遮霧繞,立場模糊。萬一她選擇與齊狩聯(lián)手,隱官一脈就要比較頭疼了。城池練氣士和武夫人數(shù),有朝一日雙方多于劍修,是大勢所趨。如果捻芯那一支刑官,始終與齊狩合力齊心,說不定將來城池內(nèi)外的情形,就會逐漸發(fā)展成為隱官一脈爭奪練氣士,刑官一脈坐擁全部武夫……

顧見龍畢竟在避暑行宮多年,跟林君璧、曹袞這些關(guān)系極好的小王八蛋廝混久了,對于這些隱患,能夠提早有所預見。

寧姚站在臺階上,笑道:"你們都不用擔心,我會與所有劍修拉開兩境距離。在那之后……"

下之意,不等齊狩、高野侯躋身玉璞境,她寧姚就會成為這方天地的第一位仙人境,劍修!

郭竹酒蹦跳起來,雀躍不已,接話道:"師父也該來看師娘嘍!"

寧姚對郭竹酒說道:"我此次游歷,有一些見聞心得,我說,綠端你寫。到時候以隱官一脈的名義刊印成冊,分發(fā)下去。"

郭竹酒以行山杖拄地,"得令遵命!"

顧見龍則當苦力,拎起那顆被寧姚隨手丟在地上的古怪頭顱。

寧姚帶著郭竹酒御劍去往寧府。

先有劍氣長城后有他,所以寧姚從此出劍再無拘束。

寧姚瞥了眼天幕,并未語。

誰去找誰,不一定。

————

蘆花島上。

王座大妖切韻無奈道:"小師弟,你放著好好的劍氣長城不去修行,來了這邊,然后就要了這么個破爛地方當府邸會不會太寒酸了些到了桐葉洲再尋一處宗門遺址,不是更好"

切韻的小師弟,正是那位托月山百劍仙第一人,以劍客自居的斐然。

昔日戰(zhàn)場,南綬臣北隱官,還有個斐然,也算兩人同道。

斐然與切韻這會兒身在蘆花島造化窟內(nèi),只是先前盤踞多年的大妖,可惜已經(jīng)被左右路過,順便出劍斬殺了。

斐然說道:"先前戰(zhàn)場上挨了魏晉一劍,受傷不輕,在這邊安心養(yǎng)傷好了。"

看過了造化窟,一起離開,來到蘆花島高山之巔,因為此地被斐然收入囊中,所以蘆花島所有人,得以逃過一劫,當然自己求死的,也被切韻一一處理干凈了,斐然沒有攔阻。不過比起雨龍宗,小小蘆花島的處境已經(jīng)好太多,雨龍宗那邊,被切韻和蕭愻打殺之人,都被枯骨大妖白瑩收編麾下。至于那些被切韻剝了面皮的女子修士,則被大妖仰止活生生煉化為王座侍女。

斐然望向東邊,笑問道:"師兄,青花、酒靨之后,有沒有想好新名字"

切韻點頭道:"陸沉是個好名字,可惜暫時不太合適。等到了臨近中土神洲再說吧。"

取名青花,是要親眼看那劍氣長城如一件青花瓷器,砰然碎裂。

攻破劍氣長城,再改名為酒靨,當然因為這浩然天下多醇酒美人。

陳淳安坐鎮(zhèn)的南婆娑洲,西南扶搖洲那邊,先前就亂得很,至于雙方當下遙遙望去的那個方向,就是東南桐葉洲了。

玉圭宗和桐葉宗南北呼應,扶乩宗和太平山則東西呼應,如今都在大興土木,匆忙構(gòu)建了一座極大陣法。

斐然問道:"儒家文廟如此放權(quán)給天下,反而才有今天的尷尬處境,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切韻說道:"管這些做什么,反正浩然天下更換主人之后,除了極少數(shù)的巔峰強者,山上山下絕不會這么愜意了。"

斐然轉(zhuǎn)移視線,望向南婆娑洲那邊,說道:"可憐陳淳安。"

南婆娑洲有無陳淳安親自坐鎮(zhèn)其中,是天地之別。

切韻點頭笑道:"咱們先不打南婆娑洲,只是分頭攻打桐葉洲和扶搖洲,陳淳安很快就會陷入兩難境地,是為一洲安危,而困守一洲,還是讀書人為保晚節(jié),不惜出來送死,然后葬送南婆娑洲。等著看好戲好了,陳淳安可以不計較那些中土讀書人的議論,但是所有與桐葉、扶搖兩洲戚戚相關(guān)的修道之人,厚道些的,暗自神傷,是人卻不做人的,就要對整個醇儒陳氏大罵不已了。"

斐然說道:"唯一的大劣勢,只說天時地利,不談人,是蠻荒天下想要上岸,處處都等于是劍氣長城。"

那些占據(jù)山頭的上五境修士,尤其是三教圣人,加上兵家,書院道觀寺廟,戰(zhàn)場遺址,他們所在之地,都是一座座小天地。

而這之外,又有一種悄無聲息的大天地庇護。

南婆娑洲、扶搖洲和桐葉洲,所有坐鎮(zhèn)天幕的陪祀圣人,已經(jīng)落在人間。

比那劍氣長城的三位圣人,更加直截了當,無一例外,紛紛選擇身死道消,庇護一洲山河。

不但如此,金甲洲的數(shù)位天幕圣人,也分別趕赴南婆娑洲和扶搖洲,隕落人間。唯獨寶瓶洲兩位文廟陪祀圣賢,依舊沒有動靜。

切韻嗤笑道:"小師弟,別侮辱劍氣長城好不好。"

斐然笑了笑,"也對。"

切韻說道:"白瑩,仰止,緋妃,黃鸞,這四個,在劍氣長城那邊束手束腳,可到了浩然天下之后,反而最容易撈取戰(zhàn)功??上S鸞運道太差,不然他精通破陣一事,很容易積攢戰(zhàn)功。"

仰止和緋妃都是證得水道的王座大妖,大海廣袤,除了幫忙開路,也適合沖擊一洲山河氣運,黃鸞能夠幫忙"開門",上岸之后,每次大戰(zhàn)廝殺結(jié)束,就該輪到白瑩施展神通了。只是那頭白猿,只差一步,沒能徹底打殺那個大伏書院的君子鐘魁,有點小麻煩。

此外淥水坑竟然憑空消失,也是個不小的意外。

不過問題不大,那座桐葉洲,根本守不住多久。

斐然輕聲說道:"劍氣長城陳平安,桐葉洲左右,寶瓶洲崔瀺。"

切韻笑道:"反正都得死。"

————

劍氣長城斷崖處,離真來到那一襲灰色長袍旁邊,距離此地最近的一撥劍修,正是流白、雨四、灘這幾個同為甲申帳的劍仙胚子。只有竹篋,不在城頭練劍,跟隨他師父去了浩然天下,據(jù)說那個大髯漢子,要朝南婆娑洲陳淳安出劍。

離真笑問道:"龍君前輩,你為何不過此城頭浩然天下,值得龍君前輩出劍的對手,不少吧。比如陳淳安,或者桐葉洲的荀淵。"

龍君沙啞開口道:"會死。"

龍君說道:"所以你們這些劍仙胚子,各自趕緊破境,多攫取一份劍道氣運,對面城頭就失去一份依仗。等我覺得不耐煩的時候,所有未曾破境、沒有抓到一份劍意的劍修,都要吃我一劍,你幫忙傳話下去。"

離真悚然。吃龍君一劍,輪不到他離真。離真覺得可怕之事,是難道那個死透了的陳清都,還留有后手

離真舉目遠眺對面,皺眉不已,憑那個人

若真是如此,先前龍君對他遞出一劍,為何不還手

離真心思急轉(zhuǎn),好奇問道:"前輩為何要告訴我這個"

龍君說道:"你不自認為是觀照,我卻當你是觀照。"

離真笑道:"這種話,也就龍君前輩說了,我不敢生氣。"

先前在離真的建議之下,甲子帳已經(jīng)下令,所有妖族不可靠近另外半座劍氣長城,絕對不給那人砥礪體魄的機會,不但如此,那人至多只能眼睜睜看著腳下蠻荒天下的妖族洪流,多看一眼,糟心,如果不看的話,那就好像天地之間唯有他一個。不是喜歡出風頭嗎,自古圣賢豪杰皆寂寞,容你陳平安當個夠。

離真走到崖畔,扯開嗓子喊道:"隱官大人,聊會兒天!"

龍君說道:"別喊了,他在先前三天之內(nèi),剛結(jié)丹碎丹又結(jié)丹,這會兒馬上準備元嬰,沒空搭理你,等他躋身元嬰境后,我勸你別再來這邊瞎逛了。"

離真愣了半天,一個月前,離真練劍之余,來此地散心,那家伙才剛剛穩(wěn)固了魂魄,終于從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稍稍正常幾分,當天就躋身了觀海境,這會兒就直奔元嬰去了當是吃飯呢,一碗又一碗的。而且結(jié)丹碎丹又結(jié)丹又是什么玩意兒!

對面斷崖高處,那一襲極其扎眼的鮮紅袍子,毫無征兆現(xiàn)身于離真視野,對方以長刀拄地,微笑道:"兒子告誡孫子不送死嗎問過你們祖宗答應沒有"

離真搖頭惋惜道:"以后不能常來探望隱官大人了。"

陳平安笑道:"沒關(guān)系,等我哪天不小心躋身了玉璞境,我就去看你。"_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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