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川沒再問什么,正準(zhǔn)備吃飯,只聽樓上傳來咔嚓一聲輕響,抬眼看去,就見沈郁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正趴在樓梯圍欄邊低頭往下看著他們,大半個身體都露在外面。
林姨臉色一白,生怕他犯病跳下來,連忙急道:“哎呦少爺,你怎么出來了,可千萬別亂動!”
沈郁靜靜的看著她,側(cè)臉在陽光的照耀下幾近透明,不知是不是錯覺,眼底乍看帶著森然的冷意。
盛川有些訝異沈郁竟然會主動走出房間:“……怎么出來了?”
沈郁趴在欄桿上,聞歪了歪頭,小聲道:“餓……”
盛川聞頓了頓,拉開椅子起身,然后走到樓梯中段,對他伸出手道:“過來?!?
沈郁顯然沒有瘋到直接從二樓跳下去的地步,見狀慢慢直起身形,然后朝著盛川走了過去,身形瘦削,衣服愈發(fā)顯得空蕩起來,林姨見狀極有眼色的多盛了一碗飯過來,然后退下了。
盛川拉開椅子,讓他坐在對面,心想沈潤等會兒萬一回來,看見沈郁出來不定怎么咬牙切齒呢:“餓了就吃飯。”
沈郁在房間里待了太久,驟然出來,并不能很好的適應(yīng)光線,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有些像以前居高臨下的神態(tài),片刻后才恢復(fù)正常。
他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吃飯,動作看起來有些笨拙,也不夾菜,就那么悶頭吃白米飯,盛川見狀習(xí)慣性給他夾了一塊糖醋里脊過去,但不知想起什么,在半空中頓了頓,筷子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直接把菜放進了自己碗里。
沈郁早就不是以前的大少爺了,他為什么還要討好對方。
盛川垂著眼,皺眉把那塊糖醋里脊咽了下去,他不喜歡這道菜,但他還是吃了,也不知嘗出了什么滋味。
沈郁似乎察覺到他的動作,抬頭看了一眼,手里攥著筷子,把碗里的米飯戳出了好幾個洞。
盛川沒管他,自顧自吃自己的飯,直到碗里忽然轱轆落進一塊紅燒排骨,才慢半拍的頓住動作,他抬眼看向桌對面,就見沈郁依舊低頭抱著碗,用筷子戳米飯玩。
過了那么兩三秒,盛川才重新收回視線,吃了一口米飯,然后咬了一口紅燒排骨,咸香的味道壓下了剛才里脊的甜味,總算合了他的胃口。
吃完飯,盛川用紙巾擦了擦嘴,對林姨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沈潤如果回來,給我打電話?!?
林姨點頭應(yīng)了:“您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少爺?shù)??!?
沈郁似乎也吃飽了,他看見盛川往門外走去,狀似懵懂的跟在他身后,結(jié)果被盛川察覺,攔住了去路。
沈郁額頭青紫一片,可見昨天撞柜子撞的有多大力,他曾經(jīng)也是京城貴圈里呼風(fēng)喚雨的太子爺,現(xiàn)在落到神智不清,瘋癲自殘的程度,哪怕是盛川來看,也難免覺得落差太大。
他抬手撥了撥沈郁額前的碎發(fā):“回房間待著,不要亂跑。”
沈郁低頭扒了扒扶手,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又念叨起了那句相當(dāng)踩沈潤底線的話:“小野種……小野種……”
盛川說:“要罵回房間罵,別讓沈潤聽到?!?
他說完,讓林姨把沈郁帶回了樓上的房間,這才離去。
盛川從地下車庫開了車,剛剛駛上公路,結(jié)果卻見路邊不遠處蹲著一名穿灰藍色工裝外套的中年男子,一瞬間覺得眼熟,不由得放緩速度,緩緩降下車窗,也不知發(fā)現(xiàn)什么,瞳孔微縮,忽然猛的踩住了剎車。
這個時間點車流量并不多,更何況盛川開的車太過扎眼,驟然停下來,也引起了中年男子的注意,對方下意識伸長脖子看了眼,待看清盛川的面貌,嘩的從地上站起了身,驚喜出聲道:“阿川!”
這名中年男子正是盛川的父親盛江河,他不知從哪兒得知盛川在這里,從鄉(xiāng)下一路尋了過來,不過這片住宅區(qū)保安系統(tǒng)嚴(yán)密,他被攔在外面進不去,只得蹲在路邊等候,好不容易見到盛川,黝黑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盛川的心情卻不算愉快了,他想起對方當(dāng)年用棍子把他打吐血的事,無聲攥緊方向盤,指關(guān)節(jié)隱隱有些發(fā)青,腳踩油門就準(zhǔn)備離開,結(jié)果被盛江河眼疾手快扒住了車窗:“你這個娃子!還認(rèn)不認(rèn)我這個爹了,躲么子?!”
他一口鄉(xiāng)音,夾雜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皮膚粗糙,溝壑遍布,任誰也無法將他與盛川聯(lián)系在一起。
盛江河是地里刨土的農(nóng)民,做慣了粗活,力氣奇大,他直接拉開車門,把盛川從里面拽了下來,蒲扇大的巴掌習(xí)慣性就要往他腦袋上打,但不知為什么,又硬生生偏了方向,最后落在他的肩背上。
“啪”的一聲悶響,只有三分力。
盛江河死死攥著他的手,身上常年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香煙味還有汗味,面上的表情不知是暴怒還是氣急敗壞:“你這個娃子,是不是不認(rèn)爹了!”
盛川自尊心從小就比別人重,更何談他對盛江河心中有芥蒂,只覺得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十分丟臉,語氣也冷了幾分:“你先松開!”
知子莫若父,盛江河知道自己這個兒子鬼心眼比篩子還多,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用衣服下擺擦了把臉上的汗,拽著他往街對面走:“我就不信邪了,當(dāng)老子的還管不了小子!”
盛川掙脫不開,匆忙間只得用鑰匙鎖了車,被盛江河揪小雞崽似的拽著往街對面走去,掙扎間頭發(fā)都落下了一縷,與以往斯文沉穩(wěn)的形象大相徑庭,狼狽不已:“誰讓你過來找我的?!”
盛江河冷哼了一聲:“沒人叫我過來,我搭你大伯爺?shù)能囘M城來的!”
盛川根本不想認(rèn)他這個爹,第一時間懷疑沈潤在背后陷害他:“誰告訴你我住在這里的?”
盛江河拽著他過了馬路,聞道:“俺就是知道,咋的,跟人家學(xué)做生意,幾年都不回家,要不是你一直往家里寄錢,俺還以為你死了咧!”
他說完習(xí)慣性往口袋里摸了包煙,但攥著盛川不方便點火,只得放棄了,忽然冷不丁問道:“你是不是跟人家做生意蝕本了?”
盛川不知道他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又是從哪里得來的猜測,聞道:“賠本也不關(guān)你的事,松開!”
盛江河聞似乎想發(fā)怒,但不知為什么,又忍了下來:“娃子,城里不好混,你要是做生意蝕本了,就跟俺回老家,你媽可掛念你。”
盛川聞失神一瞬,忘記了掙扎,結(jié)果被盛江河不知拽到了哪里,周圍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小商販的叫賣聲,盛江河對盛川道:“實在不行,你跟俺回家賣橘子吧?!?
盛川懵了一瞬:“……你說什么?”
盛江河道:“你跟俺回老家賣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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