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樣。
向淮之為什么又用這種眼神看他。
看得他渾身緊繃,說不出話。
“你們干啥呢?甜蜜對望?”班長出聲打斷,“景歡,來,繼續(xù)喝?!?
景歡回神,故作鎮(zhèn)定地轉(zhuǎn)過身,他拿起自己的空杯:“行,等我倒杯酒?!?
“哎,等會兒,別喝啤的,啤酒有什么好喝的?”班長拿起手邊的白酒,“來喝這個,好東西,貴著呢。”
班長邊說邊站起身,彎下腰來想往景歡杯里倒酒。
白酒瓶子剛伸過來,就被人攔住了。
向淮之伸手擋著酒瓶,說:“他喝不了?!?
桌上的人都愣了愣,路杭最先反應過來,也站起身:“他是真喝不了,上回在ktv喝了幾瓶啤的,最后橫著出去的。”
景歡一窘,嘴硬道:“沒那么夸張,我當時其實醒著……”
“沒事,就一杯,這白的不烈,就是喝來玩兒的?!卑嚅L說,“或者半杯?”
景歡也覺得半杯醉不了,他稍稍舉起杯子,剛要說什么。
“別了,小朋友不經(jīng)灌?!毕蚧粗f,“知道得晚,沒來得及給你準備禮物,陪你喝兩杯,班長?!?
桌上的人都驚了驚,班長更是覺得稀罕。
他們班男生酒桌脾氣都不怎么好,喜歡勸酒,向淮之是他們最勸不動的人。
坐在班長旁邊的男生立刻道:“那幫人喝,得算三杯啊。”
景歡:“?”
這就有點過分了。
景歡忙開口:“那還是……”
“行?!毕蚧粗家膊话櫟貞?。
景歡:“……”
雖說中途聊得開心,但景歡怎么說也不是他們班里的,到了后面,他們的話題景歡都摻和不進去。
他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向淮之。
向淮之正在和他身邊的同學聊天,他臉色如常,就是臉頰泛起幾分不明顯的粉。
“景歡?!辈恢^了多久,班長又叫了他一聲。
景歡回神:“啊。”
班長臉頰爆紅,看來已經(jīng)喝得有些上頭了:“你媽為什么給你取這個名兒啊,聽起來像個小姑娘似的?!?
這話景歡也不是第一次聽了,他說:“哦,他們說人活在世開心就好,景開和景心都不好聽,就取了個歡字。”
桌上的人都笑了。班長邊笑邊給他豎拇指:“阿姨說的有道理?!?
這頓烤肉吃到九點半,大家卻都還沒盡興。于是班長一揮手,決定臨時加局,約他們?nèi)ジ浇瓢?,消費aa。
大家自然是說好。
向淮之起身,拿起外套:“我和他就不去了,你們慢慢玩?!?
知道向淮之難請,班長也沒在意:“沒事,你自己回去吧,景歡跟我們一塊去唄?!?
景歡才病了一場,還不想被宿醉纏身,擺手:“我也不去了?!?
班長:“為啥?”
景歡聳聳肩:“最近手頭緊,沒錢泡吧?!?
班長:“……”
向淮之在一旁聽著,總覺得這借口特別耳熟。
走到門口,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了雨,雨勢比昨天還要猛烈。
一幫大男人沒一個帶了傘的,好在班長和店家是真認識,店家借了他們好幾把大傘。
景歡他們也分到了一把黑色的老人傘。
兩人走在傘下,誰也沒說話。
景歡目光亂轉(zhuǎn),最后釘在了向淮之握著傘柄的手上。
“頭暈不暈?”向淮之忽然開口。
景歡像干壞事被抓到似的,立刻挪開視線:“?。坎粫?,我沒喝多少。”
“他們?nèi)瞬诲e,”向淮之說,“只是喝酒習慣不好?!?
景歡點頭:“理解?!?
雨水打在屋檐,發(fā)出陣陣悶響,因為暴雨,街上幾乎沒什么人,路燈的昏黃光線打在積水上,染亮一片。
兜內(nèi)的手機振了好幾下,景歡才拿出來看。
是幫派消息,幫里也不知在慶祝什么,一直在發(fā)紅包。
景歡一個沒點,他把手機揣回去,突然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
他還沒來得及把那個烏龍跟向淮之解釋清楚。
昨天病了,沒找到機會,現(xiàn)在只剩他和向淮之,可以說是最佳時機。
景歡嘴巴張開又閉上,半天都沒能憋出一句話。
“今天有吃補品嗎?”向淮之問。
景歡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吃了,我每天一過十二點就吃,傭人會發(fā)消息提醒?!?
“孩子什么時候出生?”
“不出意外的話,周日?”
向淮之“嗯”了一聲:“辛苦。”
“?”
向淮之說:“等孩子生了,再帶你把經(jīng)驗補回來。”
“……”
其實這話也沒什么毛病。
可景歡覺得,莫名有點上頭。
說得他們像真的在網(wǎng)戀。
景歡立刻撇開這個危險的念頭,他做了個深呼吸,然后說:“哥哥,其實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么事?!?
“關(guān)于……”景歡聲音漸小,“關(guān)于我為什么開變聲器……騙你……的事。”
說到最后,景歡都想找個地縫鉆起來了。
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高考都沒有這么難過?。。?
向淮之步履如常,說:“我知道?!?
“事情是這樣的,幾個月前……”景歡傻住了,意識到向淮之說了什么,他驚訝地轉(zhuǎn)頭:“???”
“我說,我知道?!毕蚧粗f。
“……”
你怎么知道的???
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向淮之有點想笑。
“看前面,好好走路。”他說。
景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樓下的。
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疑問,偏偏又不敢問出來,只能自己消化。
他憋了這么久,擔驚受怕了半天,向淮之居然全知道???
最不敢置信的,是向淮之在知道的情況下,竟然還愿意繼續(xù)跟他做朋友。
還給他送水。
請他看電影。
幫他擋酒……
景歡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抽身,抬起頭時,滿臉的感動。
向淮之真是個好人。
大好人。
“哥哥,”沒了心理負擔,景歡這聲哥哥叫得特別真誠,“我以后一定對你好?!?
向淮之原本想道別,聞一頓:“……對我好?”
“嗯,”景歡余光掃到了向淮之口袋里的玫瑰,脫口道,“你這么喜歡玫瑰啊?我下次送你一大束?!?
向淮之沉默了下:“嗯,上去吧?!?
景歡說:“要不一起上去?我給你熱杯牛奶,暖暖胃。你剛剛喝了這么多酒,難不難受啊?!?
向淮之長吁了口氣。
他酒量不差,但也沒到千杯不醉的地步,班長剛剛給他灌了不少白的,他現(xiàn)在整個腦子都有些熱。
“今天先不上?!彼f。
景歡“哦”了聲:“那我先上去了?”
“嗯?!?
景歡往里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什么,又掉頭返回。
景歡解開自己的圍巾,套到了向淮之身上。
他動作挺隨意,一米多長的圍巾在向懷志脖子上隨意套了一圈,有些松垮。他看了一眼,又重新抬手幫他多裹了一圈,最后扯了一下尾巴收攏,
“晚上冷,你圍這個回去吧,”景歡說,“暖和一點。下雨天學校都不愛開后門,鬼知道那大爺今天關(guān)門沒……”
圍巾被人戴久了,上面都沾上了那人的溫度。向淮之聞著圍巾上的氣味,恍若置身在昨晚那個臉紅心跳的夢境中。
系好后,景歡滿意道:“我上去了?!?
他轉(zhuǎn)身剛要走,就被人拽住了手臂,往那邊拖了一下。
景歡慣性走了兩步,撞到了向淮之身上,聞見了對方身上沾染的淡淡酒味。
景歡:“怎么……”
他后面的話沒能問出來。
向淮之左手舉起傘,擋住了他們的上半身,黑色的大傘把兩人從雨幕中隔開,大樓內(nèi)的聲控燈熄滅,景歡仿佛回到了那個放映廳,唯一不同的,是廳內(nèi)只剩下他和向淮之。
傘內(nèi),向淮之低下頭,像昨晚自己夢見的那樣,很輕的在景歡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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