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留校的人比盛望料想的多。
他以為會出現(xiàn)一棟樓只剩他和江添的慘狀,沒想到單單6樓就有五個宿舍沒走空,更別提高三那邊了。
留校的理由千萬種——因為家住得遠的、想抓緊時間學習的等等,這些都算正常。
還有一些就比較特別了:比如家里管得太嚴,覺得呆在學校山高皇帝遠的;比如長輩外出,留在學校蹭食堂的……
再比如想體驗一下假日校園的。
最后這種思維角度略顯清奇,但隔壁602就有,還不止一個。602宿舍里住的學生來自高二某個比較特別的班級。
眾所周知附中重理化,所以理化班占了大半壁江山,除此以外就是物生班和常規(guī)的文科班,以及一個不太常規(guī)的文科班——史化班。
江蘇高考文科必選歷史,理科必選物理,另一門選修隨便你。于是就出現(xiàn)了歷史加化學這種比較小眾的組合。
盛望也是轉學過來才知道文科生還踏馬有這種式樣的。
602全是這種式樣的。
這個班的人論背書,比別的文科生少一門政治,論刷題,比別的理科生少一門物理,在附中的生存環(huán)境下,一不小心活成了全年級最輕松的學生。
人一旦太過輕松,就容易騷。
這種騷勁某種程度上跟a班的人不謀而合,于是這倆班一個在頂層一個在底層,隔著明理樓的對角線,變成了關系最好的兩個班,學生私交頗為頻繁。
602就住著兩個高天揚的狐朋狗友,一個叫毛曉博、一個叫于童。他倆跟江添關系也不錯,又在國慶留校期間迅速發(fā)展成了盛望的狐朋狗友。
放假第一天,老毛和童子就閑不住來串了三回門。
第一回是早上10點,兩人各自捧著一沓卷子沖過來,進門就開始假哭說:“盛哥添哥,你們班發(fā)作業(yè)了沒?”
彼時江添剛從食堂買了早飯拎上來,盛望正慢條斯理地吹著勺子喝粥。
他聽見這話,順手朝桌邊一指,示意那兩人自己看:“發(fā)了,都在那兒呢。”
老毛定睛一看:“靠,這么厚?多少張?”
盛望把小菜里的胡蘿卜絲一根一根揀出來,又用勺挑了一顆嫩青色的煮豌豆吃了,問江添:“34還是36張來著?我沒數(shù),就聽老高嚎了一嗓子?!?
“36?!苯碚f。
“多少???”老毛以為自己聽岔了。
“36張?!苯碚f。
老毛和童子對視一眼,也不哭了,拖了兩個空椅子在桌邊坐下。
童子沖江添和盛望豎了個拇指說:“講究,霸霸就是霸霸!36張卷子等著做呢,你倆還有空吃早飯?要換成我跟老毛,抄都抄不及。發(fā)的時候你們班沒人嚎嗎?”
盛望說:“有啊,我就嚎了。我說不知道的以為放寒假呢,但是我人不在班上,老師沒聽見。”
老毛直樂。
“我們班發(fā)了19張卷子,相當于你們一半。”童子把卷子恭恭敬敬鋪在桌上說:“今天我倆能在這蹭個位么?沐浴一下學霸的光輝,說不定做題思路都順一點?!?
“行啊?!笔⑼廊坏?,“我最喜歡有人跟著一起慘。”
“還是你們比較慘?!崩厦蜌獾卣f。
他們掏出了筆,等兩位學霸一起學習。結果等了5分鐘,他們盛哥還在挑那個倒霉催的胡蘿卜。
江添把蒸餃推過去說:“別挑了,這里面沒有?!?
“你確定?”盛望將信將疑地夾了一個,“我早就想問了,附中是偷偷包了胡蘿卜田還是怎么的?天天炒天天炒,哪個菜里都有它,要是塞肉也這么見縫插針就好了?!?
老毛干笑一聲,說:“見縫插針是不可能的,肉絲細得倒是可以穿針?!?
他們翹首等待,估摸著盛望吃完兩個蒸餃應該就差不多了。誰知這位大爺咬了一口,鼻梁倏然一皺。
又怎么了……
童子攥著卷子有一點焦急。
盛望把半只蒸餃翻了個面,指著三鮮餡里一個極小的紅點說:“看見沒,無處不在?!?
“你5.3的視力全用這上面了吧?”江添癱著臉把自己的粥盒往前一推,示意盛望把剩下半個蒸餃放過來。
童子有點木。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跟老毛出現(xiàn)在這里似乎不太對。但學習的欲望壓制住了那一刻的直覺。
盛望似乎也有點意外,盯著江添的粥盒愣了一會兒,老老實實把剩下半只蒸餃也吃了。
他咽下蒸餃,又喝了一口溫水,這才道:“我都咬了,下回分你個完整的?!?
江添挑了一下眉,也沒多說什么,兀自喝了剩下一點粥。
看見江添收了兩個盒子,童子和老毛對視一眼,心說總算吃完了。結果一抬頭,就見盛望又叼了個蛋撻。
祖宗誒……
老毛和童子有點崩潰。
他倆痛苦的表情過于明顯,看得盛望有點不敢咽。他遲疑片刻,指著餐盒說:“你倆沒吃早飯啊?要不也吃點?”
童子擠出一句:“沒,不餓,我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趕作業(yè)比較要緊,我倆指望今天搞完,明天出門浪呢?!?
盛望總算明白這倆急什么呢,拍著手上的酥屑揶揄道:“你倆先開始唄,還要我們喊預備齊啊?!?
話雖這么說,但他也并沒有再拖下去,摁開手機屏幕看了一眼時間,說:“來得及?!?
他把餐盒收進垃圾袋系好,然后把兩手直直伸到江添面前,攤開手掌招了招:“來,上卷子?!?
江添起身繞過倆外來客,拿起桌角厚厚兩沓卷子,把其中一本重重地拍在盛望手上。
四十多分鐘了,這位大爺從沒離開過椅子,就被安排得妥妥帖帖。
童子看向老毛,問:“這還是我認識的添哥嗎?”
老毛搖頭說:“不是。”
盛望有點好笑,他伸出左腳晃了晃拖鞋說:“傷員還不能有點特殊待遇?”
童子又說:“我要是崴了腳,能收獲一個這樣的室友嗎?”
老毛說:“做夢去吧。”
江添握著卷子,路過的時候一人給了他們一下,這才在桌邊坐下,掐了個計時器說:“再廢話自己滾回去寫?!?
兩人立刻慫了,道:“閉嘴閉嘴,不說話了?!?
整個高二年級的進度條其實差不多,但不同班級挖的深度不同。所以a班的卷子跟老毛、童子的作業(yè)有一部分是重合的,這也是他們過來蹭地方的原因——
萬一,不對,最后兩題肯定做不動,到時候能借這倆學霸的卷子看。這倆撐著,他們就不會太痛苦。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錯得太離譜!
江添摁倒計時的時候敲了敲屏幕,盛望看了一眼,把兩個小時掐掉,改成了一個半。
童子和老毛感慨道學霸就是學霸,平時做卷子都有考試意識,還根據(jù)考試時長來。
化學考試1小時40分鐘,跟這時間差不多。于是兩人默契地抽出了化學卷子,結果發(fā)現(xiàn)盛望和江添抽的是數(shù)學。
童子一腦門問號看向老毛,然后急急忙忙換成數(shù)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