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落花胡同外種著一棵楊樹,郁郁蔥蔥,大概有三十栽的年頭。石千秋就躲在上面。他奉公孫琢玉的命令,在此蟄伏了一天,然而那處僻靜的院落除了一女子進(jìn)進(jìn)出出,不見任何男子蹤影。
查了那女子身份,不過是名再普通不過的煙花女子,身份背景沒什么特殊。想將她抓起來審問,又恐驚動了兇手,只能在暗處引蛇出洞。
石千秋把藏在懷里的饅頭拿出來咬了一口,又解開腰間的水囊,仰頭喝了口水。他望著天上的月亮,沒忍住嘆了口氣,感慨師門不幸,收了個不孝徒兒。
此時司公府外戒備森嚴(yán)。京律司里除吳越外的另外三名高手也都盡數(shù)調(diào)了過來,嚴(yán)守四周,一只蒼蠅飛過來都能被劍鋒立刻斬成兩截。
一人手持弓箭,守在屋頂,一人布好機(jī)關(guān),守在門外,吳越與剩下的一人隱在圍墻四周,觀察動靜。京律司四大高手齊聚,縱石千秋這種級別的江湖高手來刺殺也是有去無回。
可見杜司公是相當(dāng)惜命的。
杜陵春的臥房很大,比在江州別苑的還要大上幾倍不止,一旁的偏房隔間用屏風(fēng)隔住,砌了浴池。裊裊霧氣升騰,恍若仙境。
杜陵春浸在水中,心中不安,卻不是為著那刺客,而是為了屏風(fēng)外面守著的人。
“司公?”
公孫琢玉隔那么一會兒子的時間就要叫他一聲,仿佛怕杜陵春淹死在里面。
洗個澡也不得清靜。
杜陵春只得從水中起身。他隔著屏風(fēng),不動聲色往外睨了眼,見公孫琢玉背對此處,沒有偷看,這才伸手取過衣服披上。
“……”
公孫琢玉聽得身后一陣輕微的水聲,料想杜陵春應(yīng)當(dāng)是洗完了,不自覺攥緊手中的佩劍,同時耳朵尖控制不住的紅了起來。
#這種場面對于一個處男來說還是有點(diǎn)太刺激#
杜陵春攏好衣裳,不緊不慢的出來,結(jié)果就看見公孫琢玉一個人低著頭瞎臉紅。心中原本也有些尷尬緊張,但見他似乎比自己還要緊張,莫名其妙就煙消云散了。
杜陵春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愣在那兒做什么?”
莫不是想在墻角站一天。
公孫琢玉完美貫徹了“寸步不離”四字,聞立刻跟上他,低聲問道:“司公要就寢么?”
杜陵春聞腳步一頓,不知道為什么,對“床”這個字格外敏感。他想說時辰還早,但往窗外一看,已經(jīng)月上中天,只得把話咽了回去。
杜陵春心想自己睡了,公孫琢玉該怎么辦,看了他一眼,抿唇出聲:“……你去偏房睡?!?
而后吹滅燈燭,轉(zhuǎn)身上床,悄無聲息落下了帳幔。
公孫琢玉這個時候留在這里,更多的還是因?yàn)閾?dān)心杜陵春安危。他會破案,也見過太多詭秘的殺人方式,故而不敢輕易離開。
“司公安心睡,我就守在這兒?!?
公孫琢玉直接坐在了床邊的腳踏上,將劍往膝蓋一橫,下面墊著絨毯,倒也不難受。
杜陵春聞下意識從床上坐起身,他隔著帳幔,隱隱約約瞧見公孫琢玉朦朧的影子,飛快扯過被子掩住自己的下半身,指尖無意識收緊,力道大得指關(guān)節(jié)都有些泛青。
杜陵春頓了頓才道:“外間高手無數(shù),你不必守得如此近?!?
公孫琢玉仿佛知道他在芥蒂什么,隔著帳子低聲道:“司公放心,我只坐在此處,不亂動?!?
他說完,抬手將被風(fēng)吹得半開的床幔拉攏:“時辰不早,司公快睡吧?!?
公孫琢玉雖輕浮風(fēng)流,這個時候卻又端正得猶如君子一般,未曾逾越雷池半步。杜陵春見狀沒再說些什么,慢半拍的躺了下來,只是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
公孫琢玉一直聽著他的動靜,耳尖動了動:“司公睡不著么?”
杜陵春側(cè)著身,目光透過半透的紗幔,輕輕落在公孫琢玉肩上,而后聽不出情緒的嗯了一聲。
公孫琢玉問道:“害怕么?”
杜陵春沒說話,呼吸頓了頓:“有何可怕?”
他年幼入宮,什么事沒見過,后來身居高位,每日更是猶如在刀尖上行走。雖惜命,卻不害怕。
公孫琢玉微微側(cè)身,右手握劍,左手從帳幔底下伸了進(jìn)去,在黑暗中摸索著抓到杜陵春的手,而后輕輕扣住,臉趴在床邊道:“司公……”
他每次叫這兩個字,聽起來都像在撒嬌。
杜陵春垂眸看了一眼:“……何事?”
公孫琢玉將他的手拉了過來,然后把臉貼上去,問得直白又單純:“司公喜不喜歡我呀?”
杜陵春聞心頭一突,指尖一顫,下意識就想把手抽回來,卻被公孫琢玉拉住不得動彈。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在紗幔的掩映下,臉上溫度忽然灼熱發(fā)燙。
他……
他喜歡公孫琢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