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多事,家里治喪,這些日子確實精力跟不上了。
老了啊。
走出書齋時方相在心中感慨一句,想想齊人送來的那些珍寶又笑了。
有那些延年益壽的奇珍,老了又如何,總比那些蠢材活得長久。
秋蘅回到住處,沒有掌燈,按著藏有賬冊的胸口坐到床榻上,才感到了緊張。
那是她在方相書屋中不敢有,也不能有的情緒。
她以為方三公子七七之內(nèi)能找到就是幸運,說不得會拖到出了七七,到明年去了。而隨著楊夫人思子情緒緩解,以異香“招魂”的間隔就不得不拉長,變數(shù)就難說了。
沒想到明日才是三七,就把部分證據(jù)拿到了手里!
這樣的運氣——不,不單單是運氣。
秋蘅想到了書上所載這個時間發(fā)生的事。
方相向靖平帝進(jìn)鎮(zhèn)守邊境的黃林黃將軍存有異心,攛掇靖平帝急召黃將軍進(jìn)京。
這引起一些大臣反對,但僵持沒兩日,靖平帝還是聽信了奸相讒,把黃將軍調(diào)回京城。
再然后就是被問罪,處死……
原來是奸相在此時收到了齊人賄賂。
史書與現(xiàn)實對照,秋蘅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憤怒,痛恨,失望……種種情緒交織拉扯,最終化為興奮。
這是她自從背負(fù)起這個重?fù)?dān)從未有過的感覺。
怎么會興奮呢,如山重任,昏君奸臣,螻蟻百姓,酒肉高門。
痛恨和無力才是正常的。
但此時獨坐于黑暗中的秋蘅,想想書上方相要做的事,感受著懷中所藏之物,卻有烈火燒盡心中頹喪,生出豪情來。
怕什么呢,她見過將來,活在現(xiàn)在。有機(jī)會憑一雙素手,一腔勇氣,去殺遺臭萬年的奸佞,去救無數(shù)后人惋惜的英雄。
無論成敗,盡力而為,她秋蘅都沒有白活。
天亮了。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薛寒接到了胡四的急報。
“大人,夜里進(jìn)了方相府的三人,其中一人城門一開就出城一路向北……留在城中的二人暫時在客棧落腳,其中一人說了句齊語……”
“齊人?”薛寒挑眉,很快安排下去,“城中二人悄悄盯著,不要驚動他們。出城的那人直接拿下,帶回皇城司……”
“是。”
胡四領(lǐng)命而去,薛寒走到院中,望著相府所在方向陷入沉思。
阿蘅住進(jìn)了相府,北齊人也進(jìn)了相府。
阿蘅,齊人,方相——
薛寒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吩咐手下取來棋罐,拈起棋子,閉目回想。
街上偶遇,阿蘅拜托他調(diào)查撞死養(yǎng)父的紈绔子,后來查出那人是韓悟之子韓子恒。
韓悟——薛寒捏著棋子的手頓了頓。
韓悟與阿蘅的聯(lián)系是韓子恒——不,不僅如此。
電光石火間,薛寒腦海中閃過一幕。
韓悟被人射殺于城外,滿城戒嚴(yán),回城馬車中的少女被城門吏逼出來,接受盤查。
他問:秋六姑娘今日出城了?
她答:去大福寺上香。
他走在她身邊,嗅到了淡淡血腥味。
黑子晶瑩,輕輕落下。
..